写栀子花的散文

来源: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:作业帮 时间:2024/04/28 02:09:25
写栀子花的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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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栀子花的散文
每次我指着一株陌生的植物问土豆,这是什么花?土豆必定回答,栀子花.土豆说栀子花三个字的时候,也必定腼腆地望着我笑,因是他知道他必定是错了的.土豆对花的反映,与我对音乐的反映相仿佛,每次他考我,只要是仿佛熟悉的小提琴曲,我必定不过大脑地说, 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.因为有一年春天,每天起床时,土豆都放着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.我不知道土豆是否认真地识别过栀子花,只是每年6、7月间,走在四平路上,一阵香过了去,我就会嗅嗅鼻子,对土豆说,恩,这附近一定有人种栀子花.
  许是为了看着栀子花慢慢开放,然后对土豆说,喏,这才是栀子花呢.今年6月,我便巴巴地搬了一盆栀子花回家.也有一米来高的,叶子肥肥地泛着墨绿色,叶叶之间,含着青绿色的花骨朵,想想,过不了十天半个月,这花该是开了的.可是,到得7月底,这花只是不开,并且连花骨朵也焦黑脱落了.只那叶子,不浇水时候便耷拉着脑袋,无精打采马上昏过去的样儿,一浇水,最好是下场暴雨,她便神采飞扬地油绿着给你看,疯狂地猛长.花苞么,却再没冒出过.
  看了花书知道,这栀子花喜水、喜肥、喜光,适合植栽,如我这般种在精巧的盆里放在室内,是要不开花的.王建有一诗:“雨里鸡鸣一两家,竹溪村路板桥斜.妇姑相唤浴蚕去,闲着中庭栀子花.”想这栀子花原是要种植在那乡野人家、露天庭院,承受着阳光雨露,自自然然地生长、结苞,安安闲闲地花开、花落的.
  小时候在南方小城,雨水充足、阳光很好,人家庭院便多种栀子花.我读的中学的门口花圃,也种了几株栀子花,密密挨挨地站在一起,有三、四米高,靠墙阴处长得矮,花树全都斜斜地将脖子尽力地拉长、伸到有阳光的地方.6月间长花苞时,我便站在树下数,数到6月底7月初,真的开花了也.那花瓣儿一瓣瓣打开,如洁白的脸端然在枝桠间,远望婷婷,颜色胜雪,绿叶为裳,露珠作饰;挨近了将手去碰碰她,花瓣肥厚、手感滑腻,所谓肤如凝脂,宁不为过也;更兼香味浓郁,随风四溢,花开时节,便是在教室听课温书,被那芳香诱惑,也是一阵阵心猿意马.下了课,徘徊花树下,极欲采摘一枝回家,却又不忍下手.忽然看到地上一枝断花,心理恨着不知是谁人粗暴,转又窃喜,捡了回去,寻个空瓶子,放半瓶水,将那枝花插着,放在窗台上,在夕阳的斜晖中,对着她呆看.说来也怪,这花在枝上,你觉着她的雅洁高贵,插在家中,却又显出平实朴素的气质来.
  当栀子花开,满城花香穿街走巷地飘溢.有那半白头发的婆婆,穿了洁净的竹蓝斜襟的布衣裳,在盘纽那斜斜地插了一朵带了绿叶的莹白如雪的栀子花,她坐在她家庭院开着的一扇木门内,门槛外的青石板地上搁着张木桌子,桌子上平铺着一块蓝布,布上一束一束地排放着新采下的栀子花,一枝枝用根红绳扎在一起,绿的叶托着白的花,颤颤地泛着露珠儿.路过的人,见了就立住了,拿了一束,嗅嗅,放下,又捡起一束,看看花瓣儿完好的,便给了婆婆1毛2毛钱,将花放在篮子里,或者就那样一路举着走了.留下那婆婆,独自地、小心地将剩下的栀子花,重新的,排排好.
  而乡野村落,种植栀子花的也多.有年暑假,我去西天尾表叔家.下了车,过了小石桥,顺着石板路沿河漫不经心地走,突然便闻着栀子花的香,忽隐忽现地,混同在河水的腥气,野草的生味,以及夏日午后的干燥中.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农妇,重重地挑着担,穿粉红的衬衫,两根黝黑的辫子用个椭圆夹子夹在脑后,夹子那,插了一枝洁白的栀子花.那花从她的脑后耳边斜斜伸出,正映着她红润的脸,于健康娇俏中平添了几分端庄雅洁.她的扁担上,挂着一顶竹编尖斗笠,连同斗笠系在一起的,是一束栀子花.她与我擦肩而过,一路过去,栀子花挂在扁担上,颤颤悠悠,颤颤悠悠;而那浓郁的香,便也随风而过,渐远渐淡去了.
  普鲁斯特因为吃一种小饼,被那种特有的熟悉的滋味,牵回到贡布雷的时光.我们也常常是,总以为自己将过往的一切淡忘了,却因了那些平实的,小小的,熟悉的东西,一些味道,一些形状,过往的一切在瞬间展开.栀子花和栀子花香也便是这样的一种小饼.
  1996年,我和几个朋友从上海到贵州的一个小县城去.我们住在一个位于半山坡的酒店,从酒店顺着一条小路下到山脚下的饭店去吃饭.那小路两边,种着一丛丛花树,一丛栀子花,一丛茶花,相互间隔着.茶花花季已过,只那栀子花,满枝满树没心没肺地开放,如莹雪,如白云,顺着小路延伸下去,将花瓣奢侈地四处凋落,无人收集,只那馥郁的香,充溢着我的心肺,我整个地沉浸在花香中,似乎这个世界,除了花香,再没其他.一个女伴,轻轻哼唱起《栀子花开》来:
  这时的季节 我们将离开
  难舍的你 害羞的女孩
  就像一阵清香 萦绕在我的心房
  栀子花开 如此可爱
  挥挥手告别 欢乐和无奈
  光阴好像 流水飞快
  …………
  伤悲,如那栀子花香,如那断续的歌唱,弥漫在我心中.我抬头望天,哦,我的故乡,该也是栀子花开时节了.学校的那棵栀子花,该也是亭亭如盖了,只是那卖花的婆婆,可还在她的小木门内?而当年围在花树下的我们,都风云流散了,乃至于我的青春,我的人,也将如这莹白的花儿,开放着凋落,转而为泥,为尘,为那不可知的一切了.
  山下是市集中心.我们寻了一家饭店,那天是同月同日生的一男一女的生日,大家便立意要热闹一番.派了我出去买蛋糕.我买了蛋糕正要走,却见蛋糕店门口停了辆自行车,一个胡子拉杂的男人,歪在自行车边,自行车后坐载了个竹框,里面堆压着散乱的栀子花.有些花瓣已被压出了黄色的折痕来,皱皱地失了莹白的光泽,只是那枝干还带着白色,而叶子也是油绿可爱,显出新摘的神色来.我便挑了两束出来,问问那男人价格,只是4元.
  带了花进到饭店,那女孩惊喜地叫唤着跳过来抱我,说是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,在这么远的地方,有人送来生日的鲜花.那个男孩抽出其中盛开的一朵,笑笑地对女孩说,来,我给你插在头上,咱们可是有夫妻命的哟.众人闹腾起来,硬是拉了那女孩,将花儿插在了她的马尾巴上.那姑娘涨红了脸,将剩下的栀子花分别插在两个空了的啤酒瓶子里,放在桌子的正中间.一会的,她挨过去,嗅嗅花的香,将黑黑的眼睛向着我笑.那花儿的香,混同在酒气、菜味中,时隐时现的,于日常的琐碎中显现着别致的美好.是啊,其实我又何必伤悲,那栀子花花开时分,无论是在枝桠上的繁华,还是在这酒瓶上的喜悦,总给了人美好,哪怕是短暂的美好,也是那样的欣喜,仅此也就够了.更何况在这异乡,我遭遇到了它,就如行走在我那南方小城的大街小巷,体会着我成长岁月中的悲欣交集.
  回到上海后,我又见到了栀子花.其实,那“妇姑相唤浴蚕去,闲着中庭栀子花”原本说的就该是江浙一带的景致.我就是在家附近的四平路,闻到了栀子花的香.我只奇怪,那么多年,我居然就没有留意过栀子花,这些平常的东西,在我的忙碌中,居然的,轻易地,被遗漏了.即便是劈面撞见,恐也会视而不见.只是因为记忆的泛起,才让和这记忆相关的感觉也敏感了起来.
  一般花店却不见卖,恐是因栀子花开在树上好看,剪下却只短短一束,一般人不拿她插在花瓶.我是在市场上,在地上散放的一些萝卜青菜摊中,发现了栀子花摊.摆摊的是个皱脸的老妇人,她面前的两个草篮子满盛着栀子花,一束束扎好,竖着放,将花露在篮子外.摊前围着几个妇女,蹲在地上,专心地在篮子里挑拣着,那感觉还是在挑青菜.我也挑了两束,付了5元钱给那妇人.连同韭菜鸡蛋一起搬回家.我找了个敞口的矮玻璃瓶子,把栀子花笼统地满插着,将花摆在客厅的桌子上,看看,觉得村了点,又移到书房、卧室,还是不合适,最后我将它搬到了厨房,这才和谐起来.我在那栀子花的香中,煮菜洗碗,拖地抹桌子,一抬头就看到它洁白的模样,朴实平和地站在那里,沉默地吐着香,我的心,也随它,安静下来.
  栀子花原本就是自自然然的花,无论是在枝桠上的高洁,还是老婆婆蓝布上的雅致;无论是红衣农妇头上的娇俏,还是那小路两边的繁华;也无论是异乡啤酒瓶上的欣喜,还是我家厨房间的平和,栀子花,只是那样一种熟悉的记忆,一种温暖的感动.人生一世,大事大非过尽,其实,沉淀下来的,还是这样那样一些细小的、平实的、温暖的小东西.一声贩卖麦芽糖的吆喝,一首反复听过的老歌,一本展转多人的旧书,一道长远没吃的小菜,一种咖啡久违的香,这些温暖的小东西,这些在日常的生活中不为我们的当下重视的小小的东西,总会在瞬间,在一个不经意的处所,让自己怀想,让心中感动,于是,便生发了对过往无数的回忆,也有了对未来的联想与希望.
  作者:塞壬歌声 发表日期:2004-11-30 23:45: